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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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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

“媽媽不要我了——”

少女的聲音清亮, 透著十足的傷心與可憐。

那哭聲響徹走廊,一生愛看熱鬧的人類們紛紛開門,從酒店房間裏探出腦袋往走廊張望。

“怎麽能不要孩子呢?還有沒有心吶。”

“這水靈靈的可愛姑娘, 哭得可憐勁哦。”

“拋棄妻女的負心人!”

正義熱心人士議論紛紛、指指點點。

“......”

沈忍冬頭皮繃緊發麻。

待在兇惡組織十年, 她從來沒有如此窘迫心慌過。

看那眼圈紅紅的一大一小,像兩只常年無家可歸、四處流浪的毛茸茸獸一般同時可憐巴巴地瞧著自己,沈忍冬深吸一口氣, 將門敞開了些。

“你們先進來吧。”

她顫聲說。

“哢噠。”

房門緊閉,遮擋了所有看熱鬧的目光。

沈忍冬拿出兩個紙杯, 倒了兩杯水。

先遞給小姑娘。

“謝謝媽媽。”

獺寶眨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, 一瞬不瞬地看著她, 眸光晶亮。

沈忍冬睫羽一顫, 差點沒繃住狀似從容的表情。

她強自按捺紊亂心跳, 轉身將另一杯遞給林菘。

向來肅淡疏離的林警官此時眼圈泛紅, 清冷的面容竟顯出幾分無措的柔軟。

那雙眼睛和旁邊小姑娘一樣, 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, 像生怕她下一秒就跑了似的。

沈忍冬脊背陡麻, 恍然想起多年前。

那時候,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去海邊小鎮的夜市趕集,采補家用。

這種時候, 她沒辦法和母女獺如往常那般在日落之際見面。

“我明天要出門,你和小寶不用等我。後天再見。”

她總是會認真告訴海獺。

而每逢此時, 海獺便抱緊懷裏毛茸茸的小獺寶, 母女倆同時目不轉睛、可憐巴巴地看著她,仿佛在說:

“你不會離開獺獺, 後天真的會出現的吧?”

......

沈忍冬回過神來。

她顫抖的目光輕輕勾勒身前一大一小相似的面容輪廓,而後在那與海獺毛色一致的褐色長發上稍作停留。

她看見成熟女人擡起手, 正了下衣領;

而小姑娘將水杯放在桌上,兩只手熟練地揉了揉臉頰。

她想起自己曾經給海獺起名為“小松”......

心跳在某種極為荒誕的猜測裏鼓噪如擂鼓,沈忍冬深吸口氣,開口嗓音不穩:

“林警官,請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”

林菘泛紅的眼眸看著她,語調亦顫:

“你是不是都已經忘了,我們有一個寶寶。”

話音剛落,旁邊小姑娘就配合地化作了一只毛茸茸海獺。

“......”

沈忍冬瞳孔驟縮。

下一秒,一向英姿颯爽、肅正冷酷的林警官也化作了一只可愛的毛茸獺獺,兩只爪爪伸出,將獺寶抱進懷裏。

隨即直立起來,邊往酒店房間門口搖搖晃晃地走去,邊啞聲低嘆:

“算了,她不要我們了。小寶,我們別打擾。”

“嗯嗯,嗚——”

獺寶在她懷裏可憐地揚起腦袋嗚咽,那麽委屈又那麽堅強。

母女獺離去的背影倔強而果決,卻走了半天都只磨磨蹭蹭地走了兩米路。

“......”

沈忍冬睫羽微扇,胸口急促起伏間,不住顫抖的唇角終於輕輕勾起來。

心頭有酸脹的熱意漸漸沸騰,眼前迅速被淚霧模糊得朦朧一片。

渾身戰栗間,她哽咽著道:

“小松,今天有給我帶漂亮貝殼嗎?”

林姓獺警官步下一頓。

擡爪,很是矜持和冷傲地從腋下天然口袋裏掏出一枚心形的彩色貝殼。

“嗯。”

......

-

清晨。

時值仲夏,天光亮得極早。

葉清羽跑步晨練,沐浴更衣後做了一人一能份的早餐,隨即來到臥室。

遮光窗簾拉得嚴實,臥房滿室昏暗。

床中央隱約鼓起一個包,是某只小熊貓正睡得酣甜。

葉清羽眉眼溫柔,輕手輕腳地爬上床,往旁邊鼓起的被窩裏探手摸去。

此時,小熊貓尚處於疊加態——

在觸碰之前,葉清羽並不知道自己會摸到一只毛茸茸香噴噴的小獸、還是滑膩柔軟的人形女朋友。

入手肌膚暖熱光滑。

是人形。

葉清羽伸手攬住女人的腰肢,從身後緊緊纏抱。

偏頭親親紅棕色的長卷發,以及軟糯的毛茸耳朵。

睡夢中的裴小能貓似有所覺,心滿意足地輕舔齒尖。

數日過去,她的小熊貓尾巴已經能自由收回了,頭頂的小熊貓耳朵卻還是頑固地支棱著。

葉清羽不由想起昨晚,她們在客廳沙發上做得熱烈,女人發頂雪白的毛茸耳朵隨之輕輕抖顫,彈軟的尖尖晃得惹眼。

她克制不住地接連咬了好幾口。

然後小熊貓就在第六場煙花裏哭著暈了過去。

小菜能。

“嚶!”

似乎是感應到了人類的腹誹,裴小能貓忽然嚶聲打了個噴嚏,頭頂兩只毛茸耳朵隨之輕動。

葉清羽無辜地眨了下眼。

隨即彎起唇,憐愛地揉揉小獸腦袋,輕聲說:“能寶,今天還打算去工作室麽?已經九點了。”

裴小能貓緩緩睜開惺忪的桃花眼。

小熊貓食髓知味,整個周末與人類廝混得昏天暗地,都快忘了自己那毛絨街108號的江山。

她伸出手臂,勾住葉清羽脖頸,懶洋洋地說:“要去。”

於是人類伺候腿軟的裴小能貓刷牙洗臉,又小心抱著去餐廳吃早餐。

昨晚某個姿勢保持太久,膝蓋跪出了紅印,腰也酸痛。

坐上SUV,裴小能貓垂眸看著給自己系安全帶的人類,悶悶不樂地控訴:

“葉小樹,腰好酸。”

葉清羽微頓,隨即擡手給小獸順順毛,柔聲哄:

“那路上買個藥膏,我待會兒去辦公室給你按摩。”

年輕女人黛眉明眸,清潤似玉,語氣和眸光裏滿是溫柔純凈的愛意。與昨晚眸色晦暗、沈浸在青澀欲念中熱烈渴求她的模樣形成巨大的反差。

裴小能貓目不轉睛地看得喉嚨微動。

她桃花眼清幽,目光落在葉清羽脖頸與鎖骨處,那裏有許多小獸齒尖啃咬後留下的圓圓凹槽。

紅唇張闔,忍不住故意繼續找茬:

“膝蓋也很疼。”

葉清羽對上那雙桃花眼,輕易看出小獸撒嬌的心思。

她擡手將女人的發絲輕柔撥至耳後,正直地保證:

“對不起姐姐,原來這麽難受。我以後再也不敢了。”

“!”

裴小熊貓桃花眼忽閃。

才不是這個意思!

紅棕色的長卷發倏然隱隱變得蓬松一些,頭頂甚至顫悠悠地支棱起一根可愛呆毛——小獸整只急得炸毛了。

“羽寶,做人一定要勇敢。”

她很是正直地教育。

“......”

葉清羽忍俊不禁。

真是一釣就上鉤。

她努力將笑意斂回眼睛裏,低頭愛戀地親親可愛的女朋友,乖巧應道:

“知道了姐姐,那我下次還敢。”

裴小能貓頗為傲氣地點點頭,這才整只滿意。

下一秒感覺這句話哪裏不對勁。

......算了,不管了,反正人類很聽小熊貓的話就對了。

-

一人一能來到小樓二層,便聽工作區裏正熱鬧一片——

“是的,‘沈忍冬’就是我的另一只媽媽。”

“我以後每天回家,家裏都有兩只媽媽了!”

小海獺揉揉臉,美滋滋地向大家炫耀。

近日大黑熊事件以及“碧鳥”案件在網上熱度極高,絨竹工作室的小獸們自然也關註到了。

大家在微信群裏聊得火熱,紛紛說那位叫“沈忍冬”的雌性人類特別偉大,是雌性中的雌性。

作為媽寶獺,獺寶怎能不和大家熱情分享。

念秋興致盎然:

“所以,你的一只媽媽是長期調查邪惡組織的警官,另一只媽媽則是埋伏組織十年的臥底,她們攜手共同殲滅了壞人,最終在分離十年之際重逢。這也太好磕了吧!”

水逐抖了抖耳朵,眼睛晶亮。

她快速打開電腦,新建文本,劈裏啪啦敲字:

【游弋黑暗的正義使者·臥底攻 x 沐浴光明的秩序信徒·警官受】

【註:此文應含手銬、小黑屋、警官帶球跑等元素。】

新的cp出現了。

豚豚欣悅。

只要磕的cp夠多,逆cp的痛就追不上豚。

因為一只豚不會也不應該,磕一對錯一對。

想著,豚豚無意擡眼,便見一人一能正十指相扣地站在旁邊,而人類的領口隱約露出小獸齒尖留下的暗紅。

豚豚心滿意足。

絨姐不愧是絨姐,一只攻氣十足的小熊貓。

......

下午,絨竹工作室開會。

裴小能貓坐在沙發上,一一清點小獸,桃花眼輕扇:

“蜂蜂不在。”

古月撓撓下巴:“唔,正想和你們說,我上午看見蜂蜂竟然在和花吵架。”

裴小能貓腦袋微歪:“花?”

“還記得之前偶遇的海獺送了我們一顆種子麽?”

古月說:“豹豹上次醉酒,把蜂蜂的花圃啃完了。後來,花圃裏就只新種了那一顆種子。”

“前兩天,它終於開花了。”

那天,蜂蜂一夜醒來,發現花圃裏含苞已久的寶貝花終於開了。

清晨,那朵淡粉色的花浸潤了薄露,水光瀲灩、絕艷欲滴。

恰逢清風拂過,嬌嫩的花瓣輕顫著搖曳,瑰麗無雙。

蜂蜂一瞬看得心醉神迷。

她蜂蜂曾看花無數,以前在花圃裏也種滿了花。

卻在此時此刻驀然發覺,她勤勞地四處探花、不停種花,都只是為了最後尋到這一朵花而已。

蜂蜂小心翼翼地繞著花朵盤旋飛舞片刻,最後輕輕落在了花瓣上。

幽香馥郁,勾魂攝魄。

蜂蜂從小被小獸們用蜂蜜水等食物餵大,平日只偶爾吃吃花粉,而天生抗拒吃花蜜。

但此時此刻,她竟為這朵花神魂顛倒,不自覺采起蜜來。

花蜜香甜醉蜂。

而花朵輕輕顫抖,漂亮細膩的花瓣微斂,似無聲而溫柔地包容著蜂蜂的毛茸身子。

最後蜂蜂吃得目眩神迷,直接在花上軟趴趴地睡了一覺。

“我周末幾次路過,都看見蜂蜂趴在那朵花上打滾睡覺呢。”

古月說。

在座人獸皆好奇:“那今天怎麽吵架了?”

古月說:“也不是真的開口吵。”

今天早上,蜂蜂在寶貝花上醒來。

自從有了這朵花,她便再沒有去過花叢了。

肚子空空,她輕車熟路地采花蜜吃,吃得花身都在輕輕顫抖。

但蜂蜂以為只是輕風拂動。

吃完,她躺在花瓣上,摸摸只是半飽的肚子。

忽然有點心疼。

寶貝花天天被她采蜜,會不會承受不來呢?

思忖片刻,蜂蜂毅然決然地起身,飛去路邊的野花叢,將就著吃了一些花粉填飽肚子。

隨即急急忙忙地趕著飛回花圃。

她拖著圓滾滾的毛茸肚子,攜著滿身花香,輕輕落在寶貝花上。

剛停穩,卻感覺花瓣倏然一抖,把她整只抖落了。

跌在柔軟的草地上,蜂蜂滿頭霧水。

是剛才有大風刮過麽?

蜂蜂嗡嗡扇著翅膀,想要再度回到寶貝花上。

卻見那花肉眼可見地快速斂起花瓣,整朵閉合了。

收束成了一朵悶悶不樂的花苞。

“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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蜂蜂驚愕地滯在半空。

“我經過的時候,蜂蜂正往那花苞上貼來蹭去,可憐地哭著說‘求求你開花讓我進去’,但是花苞愛答不理呢。”

古月說。

“......”

小樓二層陷入寧靜。

片刻後,念秋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:

“這世界,原來植物也能成精......”

靜默片刻,裴小能貓開口,說出非常有姐姐獸感的一句話:

“我們能成精,植物也可以,世界萬物或許都不該被完全束縛姿態。”

女人桃花眼慵懶,紅唇張啟間,風情四溢。

葉清羽看得目不轉睛。

雖然這只小熊貓的下一句是:

“但還是希望蘋果和山竹暫時不要成精。”

舔了舔齒尖,裴小能貓繼續追加:“還有葡萄、蜜瓜、西瓜......”

否則會讓小熊貓感到為難。

說完,她下意識看向葉清羽。

便見人類唇角輕彎,一雙清潤的眼眸滿滿當當地裝著她小熊貓,仿佛她說什麽話都正確、都可愛。

小熊貓於是頗有些驕傲地揚了下腦袋。

既然蜂蜂暫時陷在和花花的糾葛裏,大家便沒有特意將蜂蜂喊來,幹脆直接開會。

裴小能貓說:“《小動物生存指南》第二期已經發布一段時間,是時候準備第三期......”

......

下午四點半。

“碧鳥”處理得很幹凈,這件事已經徹底收尾。

為之忙碌許久的葉曌和蕭鈺終於得了片刻清閑。

葉家別墅主臥。

滿床昏暗淩亂,蕭鈺輕輕翻身坐起。

葉曌喘息未止,從被窩裏探出一只泛粉的手,揪住她的衣角不放:

“做什麽?”

“孩子們快要回來了,我要去做飯。”

蕭鈺回身,一手牽住那只手。

另一只手伸出,溫柔撥開葉曌微潮的烏發,看見女人春情四溢的臉在昏暗光線中朦朧又迷人。

她斂了下呼吸,試圖克制紊亂的心跳。

“姐姐休息會兒再來吃飯。”

見這人神采奕奕,葉曌濕漉漉的睫羽輕扇。

辛勞一下午,蕭鈺竟然還能興致盎然地做一頓大餐。而她分明只是承受,卻已經累得一動不想動。

差了八歲,體力簡直有著天壤之別。

葉曌慵懶開口,似笑非笑地說:

“精力這麽旺盛,看起來需要每天定時遛一遛。”

蕭鈺輕笑:“嗯,姐姐多遛遛我。”

說完,她從床上下來,大方展示窈窕美好的身體。

感受到女人投來的目光,她邊慢條斯理地撿起衣服套上,邊說:

“你知道的,小狗不遛就會拆家。”

“但我很懂事,不會去拆家。”

葉曌動了動酸軟的腿,幽幽地說:“所以你拆人,真是懂事極了。”

蕭鈺朝她露出清絕的笑容:“謝謝。”

......

葉清羽和裴小能貓到家時,小媽正在廚房裏忙碌,媽媽則在給小熊貓切蘋果。

一人一能洗完手,幫著媽媽們擺好碗筷。

一家四口坐下,吃了一頓和樂融融的晚餐。

夜裏洗完澡,葉曌從櫃子深處翻出一本厚厚的相冊,放在大床上。

“這是羽寶和絨寶從小到大的照片。”

自從絨寶離開,她再也沒敢翻開這個相冊,因為承受不住。

而此時滿心安穩的幸福,相冊已經成為一份純粹的溫馨紀念。

她輕輕翻開。

開頭第一張,是眉眼青澀的葉曌捧著一只渾身是傷、毛毛都被咬禿的小熊貓幼崽。

“這是我拿到小熊貓飼養資格證那天拍的。”

她笑起來。

葉清羽看得睜大了眼:“好小一只的能寶。”

裴小能貓正以獸形窩在葉小樹的腿上,也頗有些稀奇地舔了下齒尖。

照片往後翻,小熊貓幼崽的傷勢一天天好轉,身上逐漸長出了軟糯濃密的灰黃色毛發。

四爪短短,一條蓬松的毛茸茸尾巴綴在身後,像一整只貓貓蟲。

每一張照片都頗為黏人地窩在媽媽懷裏。

而葉曌眉目溫柔,抱著小熊貓朝鏡頭笑。

後面的幾張照片,葉曌的肚子開始漸漸鼓起來。

“是羽寶。”

裴小能貓擡爪,隔著照片觸碰葉曌的肚子。

而下一張照片便是如此——小熊貓幼崽擡起爪爪,正小心地貼貼媽媽的肚子。

再往後,葉清羽出生了。

軟萌的人類幼崽睜著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,對著鏡頭啃手手。

小熊貓幼崽則扒拉在一旁,對著鏡頭舔爪爪。

再往後,小熊貓幼崽終於開始上色,慢慢長出了紅棕色的絨毛。

而人類幼崽也長了烏黑頭發,黏能地跟在毛茸尾巴後面,一人一能以同種姿勢在地上爬得歡快。

......

她們在床上打滾,在客廳裏坐搖椅和木馬、看《貓和老鼠》,一起聽葉老師上幼兒園課程,課後在課桌前學習,雨天幫媽媽收衣服......

種種平凡簡單的生活場景,葉曌都用鏡頭細致入微地記錄了下來。

作為拍照的人,她不總是出鏡。

但每逢過年,一家三口都會去拍全家福。

春夏秋冬交替往覆,全家福一張接一張。

肉眼可見地,一人一能迅速長大,而葉女士年輕漂亮的面容一如既往,笑得意氣風發。

又翻過一張照片。

這是一張集體照,沒有小熊貓也沒有葉清羽。

裴小能貓歪了下腦袋:“媽媽,這是什麽?”

葉曌也有些忘了。

她仔細閱讀上面褪色的字跡,恍然憶起:

“啊,是那年。”

“我去附近希望中學捐款,並且上了一學期的支教課,最後和學生們合影留戀。”

葉曌將照片從相冊裏取出來,指尖拂過那些青春洋溢的面容,輕輕笑道:

“也不知道這些學生現在如何......”

她話音驀地頓住——

在合照裏最不起眼的角落,透過模糊的畫質,隱約能分辨出熟悉的面容。

葉曌倏然偏頭朝蕭鈺看去。

蕭鈺輕挑起眉,語氣含笑:“看我做什麽?”

葉清羽和裴小能貓看清那張照片,也驚訝起來:“小媽?!”

葉曌呼吸驟緊,胸口起伏微促。

“你......從那時就認識我了?”

她有些難以置信。

蕭鈺靜默須臾,隨即風輕雲淡地笑:

“哪有那麽浪漫啊姐姐,這可都二十多年了。”

葉曌咬了下唇。

她暫時斂納暗湧的思緒,繼續往後翻。

葉清羽從小芽長到小苗,身高一路抽條,原本有些圓潤的臉頰也漸漸褪去嬰兒肥,出落得精致漂亮。

小熊貓的毛毛也徹底長好,如葉女士為她取名為“絨”時的期盼那般,絨毛濃密,生命旺盛。

人獸青梅如膠似漆,形影不離。

終於,葉清羽十五歲,初中畢業。

少女身形高挑,清新纖美,儼然已經是一棵葉小樹了。

那天畢業典禮回家,她穿著畢業服、抱著小熊貓,朝鏡頭笑得青春燦爛。

——而這便是相冊的最後一張。

葉曌將相冊合上,輕輕呼吸一下。

眼眶一時泛潮。

假如絨寶沒有離開;假如這本相冊的照片沒有在羽寶十五歲那一年戛然而止;假如希望中學裏,她曾回頭看蕭鈺一眼......

她收斂不切實際的設想,靜滯片刻,語氣輕松地笑起來:

“無論如何,現在很幸福。”

裴小能貓從葉小樹懷裏爬到媽媽懷裏,揚起毛茸腦袋,明示地討摸。

葉曌莞爾。

她抱住大女兒,溫柔地摸摸腦袋。

又摸摸小女兒的腦袋,和某蕭姓小狗的腦袋。

現在已經太過圓滿,於是心頭起伏的暗潮也會無聲地快速退去,只餘篤定的幸福。

-

入夜,B市萬家燈火璀璨。

......

葉清羽將軟綿綿的裴小能貓從被窩裏撈出來,親親悶悶不樂的小獸。

“怎麽忽然鉆被窩裏不理我了?”她語氣委屈可憐。

裴小能貓控訴:“你方才一直不揉揉我尾巴!”

葉清羽微頓,隨即醍醐灌頂:

“原來用尾巴纏我腰是這個意思。我以為你只是受不住了。”

裴小能貓咬唇。

“對不起寶貝。”

葉清羽溫柔地哄著小獸,“我知道了,會改進的。”

裴小能貓桃花眼輕眨,仍有些氣鼓鼓:“你最好是。”

“裴總現在就可以檢驗。”

“嚶......”

下一秒,裴小能貓被整只拖進了被子裏。

......

隔壁房間。

蕭鈺按滅了燈,躺進被子裏,將女人抱緊。

她感覺葉曌也摟住了自己的腰。

兩人靜靜溫存片刻。

“真的沒有記住我嗎?那次。”

葉曌低聲問。

蕭鈺笑起來,語調散漫地說:“你真的覺得我是在那一次記住你,從此默默追逐你?”

葉曌說:“......我希望不是。”

那可是二十多年的漫長時光。

蕭鈺靜默。

片刻後,她更換輕松的話題:“我現在有些精力滿滿,葉總要出門遛我麽?”

葉曌輕輕呼吸,擡手勾住她的脖頸:“你可以拆我。”

......

蕭氏私人醫院。

床頭亮著柔和的閱讀燈光,遲逾正靜靜翻閱《小動物生存指南》第二部。

金璨趴在旁邊,一雙可愛的狗狗眼一瞬不瞬地看著她。

遲逾漸漸有些承受不住那直勾勾的眸光,亦舍不得小狗這般等她。

她輕合上書,放在床頭,溫柔笑道:

“好了,睡覺吧。”

話音剛落,金璨便迫不及待地關了燈,整只貼貼蹭蹭地抱過來。

小狗即便化作人形,身體也是暖烘烘的,恰到好處地捂著女人偏冷的體溫。

一如從小形成的習慣那般,她熱情地輕舔遲逾的臉頰、耳廓。

後來不知怎地,一路舔到女人的脖頸。

遲逾喘息著輕仰起頭,如往常那般顫抖著呢喃:

“璨璨,停。”

清幽的月色拂照病床。

向來乖順的小金毛垂眸看著身下心愛的主人,生平第一次有些不想聽話。

......

夜已深,柳綿結束工作,從小動物寵物醫院裏出來。

路口幽暗,她倏然想起人類常言:不能走夜路,會有危險。

果然——

下一秒,有一條勾人的大尾巴忽然纏上她的腰肢。

柳綿渾身一僵。

某只姓塗山的狐貍輕緩攀上她的背,語氣幽幽:

“柳醫生,滾了床單不認賬,可不符合醫者仁心吶。”

......

白知晚開完視頻會議,徑直來到健身房門口。

年輕女人正在健身。

她上身只穿了運動內衣。

肌膚緊致、腰身勁瘦,肌肉線條張揚又蓬勃,具有野獸般的生命力。

意識到白知晚站在門口,烏姝隨手放下器材。

她運動內衣都濕透了,呼吸微促:

“我身上都是汗,先去洗個澡。”

白知晚擡眼,目光勾勒年輕女人酷冷深邃的輪廓。

她伸手,指尖輕輕點在那被薄汗濡得晶亮的身體線條上。

“洗手,然後就在這裏要我。”

她頂著那張柔婉皎白勝雪的面容,不容抗拒地輕聲命令。

......

“嘩啦——”

水聲四濺。

關鍵時刻,有滿身緋紅的蝦蝦從水缸一躍而出,瞬間化作人形。

穩穩地落在了床上。

羅汴熟練地跟著躍出來,摟住了女人。

不同於以前知識空白,青澀得手足無措。

這一次,她終於能完整給予前女友渴求的熱意。

“和我覆合麽?”

熱烈纏吻過後,她低低地呢喃。

“好。”

前女友輕喘著,第一次松口。

羅汴一怔,心頭有狂烈的喜意澎湃。

下一秒卻陷入淩亂,後悔不已——

“完了,這是真的答應我,還是只會說這個字啊!”

......

在絨竹工作室躲了十幾天,白霜終於準備回到自己家。

她提著行李,貓貓祟祟地來到家門前。

生怕動靜稍大,會引起對面某個鄰居的註意。

輕手輕腳,插鑰匙、旋轉、開門,勝利在即......

“哢噠——”

身後的門忽然打開。

“小貓,你想起自家住址了?”

壞女人好聽的聲音響徹夜色,語氣意味幽深。

“!”

白霜渾身一顫,嚇得兩只漂亮的毛茸貓耳急急從發頂鉆出來。

被抓住了。

......

深夜,林菘下夜班回到家。

家裏燈光和暖,沈忍冬竟然還沒睡。

女人坐在沙發,聽見動靜後擡頭朝她望來。

露出一張柔美清正的面容,以及鼻尖上絕艷的玫紅小痣。

林菘看得心跳怦然,胸腔驀然蕩開難捱的熱意。

她喉嚨微澀,忍不住擡起兩手,正了一下身前衣領。

沈忍冬起身,緩緩朝她走來,在她身前站定。

倏然綻放笑靨。

“林警官每一次正衣領,其實都是想這樣做吧?”

她擡起雙手,輕揉了揉林菘的臉。

......

深夜,不慎吃了太多熟過頭的果,有只毛茸小鳥暈乎乎地醉了。

她胡亂扇著翅膀,飛出絨竹小樓,一路橫沖直撞。

先是從濃密樹葉穿梭而過,染了滿身露水。

又無意打斷了兩只陌生鳥的親熱,掀起罵罵咧咧的嘰喳聲。

最後,她撞到了什麽東西,整只直直墜落在地。

“啪——”

在女人的高跟鞋前摔成一灘醉醺醺的毛茸小餅。

女人駐足俯身,將小鳥小心拾起來。

“那是我求偶的羽毛,你怎麽能做成鳥毛撣子......”

醉夢間,念秋委委屈屈地嘀咕。

“......對不起,我後來才知道。”

女人靜默片刻,輕輕說。

......

絨竹工作室的隔壁院落,人工湖盛了滿池月光。

鵜鶘輕夾住白天鵝那纖長脆弱的頸,沿著優美的弧度一路往下,青澀地含咬。

白天鵝輕輕顫抖,喉間忍不住溢出細碎的嗚咽,水中的身子亦不自覺下沈了些。

恰好方便鵜鶘整只攀覆在她的背後,形成鳥類的親昵姿態。

她們交尾。

身心戰栗間,雲傾隱約聽見古月說:

“姐姐,心動會替我記住你。”

......

清幽月色照在絨竹小樓院落。

花圃裏,唯一的花正綻放得瑰麗無雙。

毛茸茸的小圓蜜蜂趴在上面,整只睡得香甜。

-

盛夏,絨竹工作室的各位皆熱烈地生活著。

(正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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